第二個暑假教我的事－因為你，我漸漸了解真正的自由
8月30日，值得紀念的一天。為什麼？因為是開學日，也就是漫長的暑假終於過去了，這是我第二個陪伴兒子度過的暑假；但嚴格來說，今年應該算是第一個陪伴兒子的完整暑假，因為我是去年7月底離開職場，所以傳說中每個媽媽聞之喪膽的暑假，我只體驗了一個月，而且還是無事一身輕的休息月，每天陪著兒子坐公車到處晃來晃去十分愜意，完全無法體會為什麼媽媽們講到暑假不是臉色發青就是搖頭？！
好啦，老天爺為了讓我體驗個過癮，讓阿熊的暑假提前兩週開始 (他放暑假前兩週得腸病毒，前一週得流感)，整整兩個半月的伴兒時光，身為一個媽媽創業家，我深切體會了全職媽媽的奔波無奈，也回味了職業婦女蠟燭兩頭燒的窘迫。就在開學日的今天(也是我重獲自由的日子)，把這個暑假的體悟記錄下來。
這三個體悟分別如下：
取捨之後的自由
暑假期間我計劃開密集的英語發音班，積極地辦了試聽課程，也成功地招到學生，當時一心只想拓展課程的我，對於如何兼顧照料阿熊並沒有想太多：只有兩三週的課程，反正阿熊就帶在身邊上課或是請長輩幫忙照顧就好。但前面提到阿熊暑假開始前就生病請假在家，那是正當我需要全心投入教材準備的時候，他在家我無法專心備課，又不忍心把生病的他託由別人照顧，內心掙扎因此而生。不知道老天爺是不是也看到我微微地力不從心，原本將近額滿的暑期班，竟然一連幾個小朋友因為各種因素退出，最後只剩兩個學生；若是以前的我，對工作的承諾大過於一切，只剩兩個學生還是會教到底；但對於一個幼兒母親來說，我不禁開始衡量工作和陪伴孩子，哪一個值得？
那陣子我內心不斷天人交戰，雖然心裡想陪伴孩子，又不想讓家長學生失望，遲遲下不了決定。這時，很奇妙地，老天爺又出手了！因緣份跟一位前同事及他太太一起吃飯，他太太對於心靈滋養很有興趣也有研究，當時我把自己遇到的難題跟她分享，她說了一段我至今難以忘懷的話：「同一時間只能把一件事做好就夠了，不要認為其他沒有做的事就錯過了，妳做好的那一件事將會讓一切都值得。」她的話彷彿有一種神奇的力量，我一聽就了然於心，隔天就跟剩下兩位學生的家長告知取消上課的決定。
回想這一段心路歷程，我不知道有多少成份是出自於我自己的意志，有多少又來自於天地間無形的力量，但我學會聽從心裡的聲音，選擇把「陪伴孩子」這一件事做好，捨棄「責任」與「承諾」，這是以前的我不可能做到的。而的確在取與捨之後，顯性的自由是多了充足的時間陪伴小孩，隱性的自由則是自我要求的鬆綁，從此之後我容許自己一次只做好一件事即可，不再對自己做過多過份的要求，這又何嘗不是讓自己的內心得到自由？！
活在當下的自由
取消暑期發音班後，由於常態班也有放兩週的暑假，所以我真的如願以償專心陪伴阿熊過了一段悠閒的時光。然而假期結束後終究是要面對現實，8月才一開張我又為了新班的試聽課程忙碌不已，在家裡最常聽到我跟阿熊說的話就是：「你先自己玩，馬麻現在要工作！」「你不要一直吵我，這樣我沒法專心工作！」我甚至會跟阿熊說：「你去阿公阿媽家或清水阿媽家，這樣我才可以專心工作！」又或者我常要一邊工作一邊照料五歲小屁孩的種種需求，加上準備三餐、在我上課前後接送他去外婆家…等，我每天忙得像是一輛失速的火車，手腳應付眼前事物，腦子卻不停地想著自己還沒做的事，常常忙到半夜才睡，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麼。
這樣的連續劇上演了大概2週以後，有一天阿熊跟我說：「馬麻妳有時送我去阿公阿媽家或清水阿媽家，就是因為妳想要自由！」我聽了心頭一驚，不禁反思：孩子是不是認為－他在我身邊讓我不自由了？真的因為他我才不自由嗎？同時我也試著站在他的角度看自己：從什麼時候開始，我變成那種無時無刻把工作掛在嘴上的媽媽？
孩子的話像一個警鐘，我開始觀照自己的內心，發現自己因為無法全心投入工作，反而滿腦子擔心未完成的事務，跟孩子在一起的時候掛念工作，工作的時候又掛念孩子；我像個手被綑綁的囚犯，想利用僅存的雙腳快步行走，卻是跌跌撞撞，結果事情沒做好，自己也心煩意亂。
發現盲點之後，我採取的策略就是－只專注在當下能做的事，現在無法做的事、未來看不見的事，都不讓它們佔據一絲一亳大腦的空間，因為我的大腦容量有限啊！然後規劃時間－專心工作的時間，就跟阿熊溝通他必須去阿公阿媽家，這樣我們才有專心相處玩樂的時間。
改變做法之後，我的形體依舊忙碌不已，但心情不再雜亂，大腦不再多工，看似單一，卻也釋放出自由的空間，當我覺察自己腳步開始亂了，就停下來做幾次深呼吸，調整腳步再穩穩地向前走。我發現自己不再像之前那麼累，因為不再耗費能量於擔憂與急躁之中，更能從容地把預定的工作完成，也能從跟孩子玩耍的愉悅中重新充飽能量。
愛自己的自由
跟孩子朝夕相處兩個半月的時間，我發現自己很黏小孩，而且到很誇張的程度。比如孩子回阿公阿媽家，才不到幾個小時，面對空盪盪的房子，我竟開始想念他，一絲絲愧疚油然而生。由於學習薩提爾，我運用冰山模型跟自己對話，發現自己不捨、愧疚的感受以及想要時時刻刻陪伴孩子的期待，看似是我愛孩子的方式，但其實我想要愛的是小時候的自己，不是阿熊需要我這樣愛他，是我的內在小孩需要我這樣愛她。
這對我來講是一個很大的覺醒，因為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愛自己的人：上班時以工作、老闆的需求為優先，走入家庭後，就以家人的需求為優先。我總是捨不得留空白時間給自己，用力滿足別人或社會的期待，很少對別人說不，對我來說，凡事如果先想到自己就是自私。而這樣的我看似堅強不需要別人，其實內心常感到不滿足，也很不安定，其實那就是內心缺乏滋養，缺乏對自己的呵護；奇妙的是，我需要的呵護並不來自於別人，而是我自己。
現在每當我感覺捨不得孩子或有虧欠感的時候，我都會在心裡輕輕告訴自己：「這個感受不是孩子的，是我的」，然後我會停下來跟內在小孩對話，聽聽她現在需要什麼，然後滿足她的需要。在生活裡我也會試著以自己的需求優先：餓了就吃東西、累了就睡一下、想上廁所就上廁所(真的有這麼誇張！)。好好照顧自己，是我現在最熱衷的練習題。
好了，這篇落落長的暑假日記應該要做個結尾了。很多人會開玩笑說孩子出生後就會失去自由，相信我，我完全了解那種感受，因為結婚生子前的我就跟一只風箏一樣，想去哪裡就去哪裡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，但，我很少感受到心的自由。反而是在這樣育兒伴兒的尋常日子裡，我慢慢窺見自由的真正樣貌，原來真正的自由在放手、在當下、在我愛自己的時候；而打開門戶迎向自由的鑰匙，也從來不在外面，而是在我自己手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