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相信孩子,還是不相信自己?

猜猜這張圖是誰畫的呢?
阿熊的爸爸?阿熊的媽媽?還是阿熊?
如果我告訴你這張圖是阿熊畫的,你的第一個反應會是?
A. 大讚阿熊是個藝術天才!
B. 質疑有人代筆?!
讓我跟你說說這張圖背後的故事。
上週六中午阿熊上完美術課回來,一看到我就興高采烈地說:「馬麻我們今天用炭筆畫大麥町,妳看了一定會覺得我超棒的!」
由於他的作品留在美術教室沒帶回來,隔天中午老師在line群組貼了班上孩子和作品合照的照片,我們才第一次看到這幅畫。
我跟先生的第一個反應都是:「這不像一個八歲孩子畫的圖!」
於是我們輪流提(偵)問(訊)阿熊:「這全部是你自己畫的嗎?」「老師有幫你畫這/那裡嗎?」
只見阿熊一開始還天真地回答:「我不會畫狗狗的頭,所以老師教我要畫到哪裡。」然後他似乎感受到我和爸爸的質疑,開始為自己辯解:「老師只有幫我畫一點點,剩下都是我自己畫的。」「身體的斑點也是我自己畫的。」「鼻子也是我自己畫的。」
阿熊幾分鐘前閃閃發光的眼神,突然黯淡了下來;我察覺到他的失望,連忙緩頰:「你原本很希望把拔馬麻誇獎你的作品,沒想到我們不但沒有誇獎,還懷疑這不全部是你畫的,所以你很難過,是嗎?」孩子點了點頭,原來我們的不相信讓他傷心了。為了安撫阿熊失落的情緒,雖然我也不是很肯定到底老師有沒有幫忙畫,但我還是對他說:「媽媽相信你,不好意思讓你傷心了。」
只是,也許媽媽的道歉只是權宜之計,孩子心裡仍感到委屈,他還是有些落寞地上樓了。
隔天,我向美術老師詢問,老師解釋:「阿熊想畫一隻大大麥町,但他不知道要如何拿揑頭的比例,於是老師用鉛筆幫他定位大小的位置,跟他說邊界要畫到哪裡。」另外老師還說:「阿熊特別要求想要畫得很寫實,所以在眼睛的部份卡住,我忘了要畫在旁邊給他看,就直接幫他點上去後,再請他畫清楚。」最後老師補充:「他其實很認真要把它畫好,不是來玩的。」
看到這裡,我急忙把老師的訊息轉傳給爸爸,然後跟爸爸說:「我們必須跟孩子鄭重道歉了。」
孩子沒有問題,是父母有問題
事件過後,我一直在想:是什麼原因,讓我沒有完全相信孩子呢?
是因為我低估孩子的能力?還是我認為孩子因為太想取悅父母而不敢說真話?
如果有朋友跟我討論親子教養相關問題,我最常放在嘴邊的都是:「孩子的問題通常是來自大人本身的問題,不是孩子有問題。」聽起來有點繞口,把今天的例子套進去你就可以理解。
看到阿熊的作品,我第一個反應是:他怎麼可能做得到?很多時候,我也常質疑自己:怎麼可能做得到?即使別人認為我能力足夠,但我還是常有這樣的念頭:我其實能力沒那麼好;只是運氣不錯矇到的;下次他們就會發現我不夠好的地方...。這種不相信自己的慣性,連帶也影響了我看待孩子的角度。而我最大的擔心就是:會不會受到我的影響,我的孩子也變得不相信他自己了?
雖然盲目地相信自己或孩子也不是最好的方法,但有沒有可能:我可以再多相信自己一點?即使事情很困難很挑戰,我依然可以選擇相信自己做得到,而不是一開始就唱衰自己。
面對孩子,比起質疑,我寧可選擇用好奇與欣賞的眼光跟他對話:哇!可以畫到這麼像,很不容易耶!你一定很用心!告訴媽媽你是怎麼做到的?!
另一個讓我沒有完全相信孩子的原因,是我認為孩子因為想讓我們開心而選擇不說真話的假設。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假設?沒別的原因,因為孩子的媽媽我本人就是這樣啊!因為想取悅他人、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同、害怕衝突,所以我不敢講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和意見。
再往內心深處探索,是因為我們會在意別人的評價,因為別人的評價高低來決定自己的價值。
我想著我是多麼努力想要讓孩子打從心底相信自己有價值,我想讓孩子知道即使面對父母,他都不用刻意取悅我們,也不用因為我們覺得他好不好而影響他對自己的觀感。
那麼,我是不是也要成為一個打從心底相信自己有價值、可以選擇說真話的人?
我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價值
自從大麥町畫作事件發生後,阿熊每次從美術教室帶作品回家,都會特別解釋作品都是他自己做的、老師指導了哪些地方...等,他每講一次,我就覺得現世報的警鐘又敲響一次。
我決定把這幅畫裱框放在家中最顯眼的位置,每看到它一次,我就要告訴阿熊他是一個多麼有價值的存在; 同時也提醒自己: 我是一個多麼有價值的存在。